2010年10月10日 星期日

[評論] 女性與暴力

女性與暴力

2010-10-10 自由時報


《終止暴力俱樂部》,討論女性為何成為性暴力受害者。 (圖片提供/女性影展)
在《喀布爾戰爭與愛》中,阿富汗女性們依舊得不到自由,只有在男子失去工作能力或者男主人不在家的時候,她們才得以享有發言權。 (圖片提供/女性影展)
《爸爸生氣了》動畫片充滿童趣,以兒童的眼光來描述家暴的可怕。 (圖片提供/女性影展)
◎彭怡平

窗外,挖土機與電鑽的聲音此起彼落,還不時夾雜著學校操場上的高分貝擴音器裡傳送來的陣陣吆喝聲:「你們這些學生,一大早就沒精打采的,站都站不穩,都給我站好!」訓導長手持擴音器聲嘶力竭地喊著……另一頭,樹林裡的蟬鳴也愈叫愈響亮。

身處這個習以暴戾餵養著我們的現代社會裡,使我們不知不覺變得麻木不仁,卻為日常生活裡的小事而大驚小怪!喋喋不休地討論這些所謂的「國家大事」,也使我們的心智日益昏庸,淪為蠻人般的懵懂無知,並因失去了感受的能力而腐化。


南.戈爾丁的自拍照

我重新打開南.戈爾丁的《性依賴的敘事曲》(The Ballad of Sexual Dependency,1986)這本寫真集,影像裡處處彌漫著虛榮與暴力,對於這個她生活了十多年的世界,她懷抱著一份寬容與理解,甚至是無奈,當她以照相機拍下被男友痛毆以後鼻青臉腫的畫面,並且勇敢地放進這本攝影集裡,這個決定曾經引起眾人軒然大波,卻自此打破攝影師永遠只是旁觀他人痛苦的第三者角色,照相機成了她寫日記的工具,裸露的盡是她的私密故事;1998年她進入菸毒勒戒所待了兩、三個月,這段期間,她更透過鏡頭記錄了自己戒毒以後的面容與體態,開創了紀實攝影界「用相機,說自己的故事」這股風氣。

南.戈爾丁的《性依賴的敘事曲》出版至今,二十四年過去了,家庭暴力問題,無分已開發國家或第三世界,無論是民主國家或者獨裁專制,仍是世界各地婦女每分每秒都得面對,並與之共存的恐懼,就連先進一如法國的西歐國家,去年的婦女節新聞報導中也揭露一個驚人的事實:「法國每四天就有一名女性喪生於家暴的事實,並且人數有增無減。」而台灣女權運動發展到1998年6月24日,《家庭暴力防治法》終於由總統令公布,但該法仍存有不少規範瑕疵及執行困境,雖於2007年完成修正,但對於保護被害人與防治暴力是否起到防範勝於治療的有效遏阻功能?我仍存疑。



一方面因為當事人猶豫不決的態度多少影響了執法的成效,另一方面,社會輿論對於家暴問題的態度仍是事不關己的看熱鬧心態居多;而文藝界的女性也鮮少一如南.戈爾丁般地勇敢地站出來,將自己的親身經歷融入作品,喚起世人對於家庭暴力問題的關注與省思。而在這一次的女性影展片單裡,無論是南韓趙世英的《終止暴力俱樂部》(2009),挪威漢娜.拉森(Hanne LARSEN)的《爸爸生氣了》(Angry Man,2010),或是德國赫嘉.瑞德梅絲特(Helga REIDEMEISTER)的《喀布爾戰爭與愛》(Love and War in Kabul,2009)以及台灣郭笑芸的《與愛無關》(2010),均是女性長久以來關注家庭暴力的有感而發之作。


拒絕意識形態的自我閹割

在這些作品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首推《終止暴力俱樂部》以及《喀布爾戰爭與愛》裡身受暴力傷害的這些女性們的態度。《終止暴力俱樂部》開場一句:「因為女人是弱者!」這話雖然點出部分的事實,卻對更重要的事實視而不見!

女性總是性暴力受害者,其最根本的原因在於:女性在意識形態上自我閹割,對在兩性關係中扮演弱勢的一方習以為常,故而終其一生,只能夠仰賴男性的善意。而面對暴力侵害時,絕大多數的女性不但不知如何反擊,主動保護自己,反而一如手無縛雞之力的老者幼兒,任由宰割,甚至成為延續這個男權體制的死忠擁護者,藉著壓迫其他女性與服務男性在這個體制裡取得發言權與社會地位。

另一方面,自古以來,無分男女,面對那些身體自主、情欲自主,獨立思考與行動自由的女性們,總是深懷極度的恐懼與恨意,故而無所不用其極地壓迫她們回歸男權體制。南韓社會裡的男性或怪罪女性穿著暴露、行為不檢,導致男人因無法控制自己的性衝動而犯下罪行;或認為只要違反社會規範,誰都應受罰,但女性卻得罰得更重一些!為什麼女性應該罰得比男性更重一些?穿著打扮應比照尼姑,深夜便不應在街頭閒晃?韓國男性卻不願解答,只說那不是壓迫,但如果這樣的思考與行徑還不算是壓迫與歧視女性,那什麼才算?

而身處歷經戰亂頻仍的第三世界,女性的境遇在社會的集體暴力之下,更是沒有出口。在《喀布爾戰爭與愛》中,我們不難察覺在這個飽經戰火蹂躪的國度裡,阿富汗女性們依舊得不到自由;只有在男子失去工作能力或者男主人不在家的時候,她們才得以享有發言權。

在這個民生凋敝、百廢待舉的國度裡,唯一不受戰爭陰霾影響且暢行無阻的經濟活動就是販賣女性!父親成天巴望著將閨女賣個好價錢,好換取他與一家人暫時的溫飽;對於姊妹賣身的這筆不義之財,兄弟們更是望眼欲穿!因這筆財富可以做為他們買妻的頭期款;而戰爭期間,唯一拿得出錢來娶妻的,都是年過半百,擁有三妻四妾的商人或者特權階級,因為年輕的男性為了換取麵包,全都賣命去了!他們參加軍隊或者從事販毒的勾當,放任自己的人生被這等毫無意義的工作給蹉跎,不少人還因打仗或染上毒癮而終生殘廢,喪失工作的能力。

年輕的阿富汗女孩終其一生都在盼望好歸宿,而她們所冀求的「好歸宿」,不外乎一個人不會對她拳腳相向,會善待她;而她們以為的「愛情」,則是男子以死相逼、非她不娶!而婚姻與愛情這兩個微乎其微的人生要求,在這個千瘡百孔的國家裡卻是難上加難!鮮少有阿富汗女子擁有身體自主權與愛情自主權,因為絕大多數的女人從未受過教育,既無法萌生改變自己命運的思想,也使得她們連養活自己的機會與條件都沒有,只能鎮日坐守閨中,任男性宰割。

以行動擺脫「第二性」


由此可見,當今世上,男尊女卑無關乎國界、政經條件與種族、宗教,只要是男性掌權的國度,本質上就歧視女性!半個世紀以後的今天,民主社會裡的女性仍舊是西蒙.波娃口中的「第二性」,看似現代化的挪威與南韓社會裡,男女的關係仍舊延續著千年以來「男尊女卑」的傳統,毒害之深,就連和南韓女性一起搞民主運動的男性學運戰友都難以擺脫女人是玩物的思想,將女性視為遂行私欲的工具;除非女人主動站出來,透過婦女運動與女性社團組織來伸張自己的權利,藉由習武來培養自信與保護自己的生命安全,經由教育來改變社會裡根深柢固的「男尊女卑」的思想觀念,透過立法來保障女性的性別平等權、教育權、工作權、政治權與財產權,否則,女性終難避免成為家庭暴力與社會暴力的受害者,在這個以男性為中心的權力結構裡,女性將永遠是第二性。 ●

■2010女性影展,即日起至10月17日止,地點在台北市新光影城,詳情可上網:wmwff.pixnet.net/blo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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