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外國語學院的話劇《陰道之道》的原型是美國作家伊娃．恩斯1996年創作的《陰道獨白》。《陰道獨白》以女性講述陰道故事為形式，探討女性對於陰道的感受，關注女性自身的個體意識，呼喚對女性的尊重。該劇1997年獲美國奧比獎後，迅速風靡世界。 1999年以來，每年在情人節期間上演的《陰道獨白》已經成為國際性的「婦女戰勝暴力」運動的一部分。近幾年來，該劇已在中國大陸的至少十所高校被未經授權的學生搬上過舞台。
伊娃．恩斯創作《陰道獨白》是有其時代背景的。1993年，有數萬名婦女在歐洲中部的戰爭裏被強姦。她看到報紙上被輪姦的婦女的照片，深為震驚，由此聯想她們內心的改變。她到克羅地亞和巴基斯坦做了兩個多月的採訪，接觸了大量被強姦的女性。在劇本中，女主角是一個波西尼亞女性，將她過去和現在的心境由兩種不同的字體區別開來，形成對照：「我的陰道是綠色的田野、是流水輕盈的粉色田野，牛群哞叫太陽升起，可愛的牛郎用柔軟的金色稻草輕輕撫摸它。」但是士兵們用槍支、棍棒、瓶子、掃帚塞進擠入撕裂，他們連續七天的輪姦，讓那裏發出糞便和醃肉的惡臭：「我變成一條流淌毒液膿汁的河流，所有的莊稼死去，魚也死去。」伊娃．恩斯是試圖用這種敘述方式，讓人們重新想像婦女的身體，讓女人的慾望、幻想獲得新的文化表達，即反對針對婦女的性暴力，讓婦女的身體獲得解放，讓婦女肯定自己、壯大自己，重新塑造女性的主體意識，重建文化主體。揭露戰爭施與女性的暴力形式——強姦，這是劇本的主題。
此外，細心的人發現，「我的陰道說」宣傳形式有着前段日子在網絡上流傳的「性侵受害者：他強姦我時說的話」攝影項目的影子。此項目是2011年10月由一個21歲的在校生Grace Brown啟動的：讓那些曾經受到性侵犯的人寫下當時性侵者對他們說的話。該項目啟動至今已經完成了數百名性侵受害者的拍攝。Grace Brown 試圖通過影像的方式，呼籲人們意識到性侵事件對受害者造成的不良影響，不論是當時還是事後。每一個受害者的故事。分析人士稱北外學生或許從「他強姦我時說的話」攝影項目中得到了靈感。
不如追問，陰道何以成為禁忌？
近日北京外國語大學一群女生為宣傳話劇《陰道之道》，拍攝了17張舉白板的系列照片，命名為“我的陰道說”，在網上引發巨大爭議。女生們在白板上寫的內容包括：“我的陰道說：我要尊重！”、“我的陰道說：她只聽我的！”、“我的陰道說：非誠勿擾”，還有一句想必刺痛了很多人的神經，“我的陰道說：初夜是個屁！”。在接受媒體記者採訪時北外英語學院書記表示，“開展關懷女生的活動是可以理解的，校團委審核通過，內容也應該是健康的。”要瞭解爭議所在，首先要瞭解此事來龍去脈。北外版《陰道之道》來源於美國作家伊娃·恩斯勒1996年創作的女權主義話劇《陰道獨白》。原作者採訪了全世界不同群體的200多位婦女，瞭解她們對陰道的感受，在採訪基礎上完成了劇本。該劇主題之一是反對針對婦女的性暴力，同時也涉及生育、性愉悅等內容。即便在美國，這部劇上演後也是爭議不斷，當時有學校校報刊登反對聲音，有家長就說“我們出錢讓孩子到大學讀書，不是為演這個的”。
在中國，自2003年由中山大學中文系老師執導的《陰道獨白》中文首演，這部劇在全國各大高校以各種形式演出，轉化改編為不同的“中國化”版本，至今已進入第10個年頭。其間媒體也多有報道。這次北外女生“舉牌”引來非議甚至是謾罵，主要集中在兩點：第一，女生們的說法太“激進”，把“陰道”這個日常生活中不能宣之于口的詞掛在嘴邊，簡直是“道德敗壞”。第二，“我的陰道說”無異于提倡性解放，如今社會問題那麼多，女生們的訴求無關痛癢，沒什麼現實意義。
北外女生舉牌之時，也許沒料到會遇到如此大的反對聲浪，但《陰道獨白》作者伊娃·恩斯勒料到了，她在劇本序言里解釋為何一定要用“陰道”作為標題時說：“這個詞被認為是不該說的，它是個看不見的詞，是一個攪起焦慮、難堪、輕蔑和厭惡的詞。但是，不被我們說出的東西，它就不被看見，得不到承認，不被記憶。我們不說的東西成為秘密，這些秘密產生羞恥、恐懼和神話。我把它說出來是希望有一天我能夠輕鬆地說，不再覺得羞恥和不好意思。”這段話的意思說得再明白不過。認為說出“陰道”這個詞太過“激進”？不如追問這個詞何以成為禁忌，不能說的後果是什麼。今年媒體接連爆出的海南萬寧校長“開房”案、河南桐柏教師性侵案、江西瑞昌教師性侵案、雲南大關公務員強姦幼女案等未成年人遭性侵害個案，報道中反複提到許多受害者因為羞恥感而不敢報案，不正是恩斯勒說的“我們不說的東西成為秘密，這些秘密產生羞恥、恐懼和神話”？
還有，許多性侵害案件中公安機關基於受害人是“處女”就否定強姦事實，完全罔顧我國法律以“違背受害者意志”來認定強姦行為的立法原意。由此，瞭解男權文化中處處可見“處女”情結，才能明白女生們所謂“初夜是個屁”指的是什麼、有什麼“現實意義”。
問題在於，無論是《陰道獨白》還是北外女生“我的陰道說”，許多人眼裡只有“性”，卻看不見“女性權利”。可惜在中國，女性的議題、女權的議題，假如不跟“性”沾上邊，很難在公衆輿論中贏得一席之地，在圈子以外獲得更大回響。現在人人皆知《陰道獨白》，卻不知有位倔強女生，此刻正在北京徒步廣州的路上。她沿途申請政府信息公開，向所到之地教育部門和公安局遞交防止性侵害的建議信，她的口號是“反對性侵害，女生要自由”，她的名字叫肖美膩。
(粗體為本站所加)
Q：為什麼想做「陰部翻模」？
A：人體很漂亮，女性裸體更美，12年前我初出社會，就希望做人體模特兒，直到去年遇到畫家終於如願。我喜歡被畫，好的畫作可以流傳，讓我的美麗永恆。會做陰部翻模是我想認識自己的身體。人漂亮被呵護，是做女人最棒的事，我不確定下輩子還能否當女人，所以希望在生命中留下特殊的紀念品，以後可以告訴我的兒孫，我當年就完成這藝術品。
Ｑ：做這需要很大勇氣吧？
A：要很相信幫你翻膜的藝術家，我也是考慮很久，開車南下時還很掙扎，「這雕塑家會不會對我怎樣？」但到現場，發現很多女生在做，其實念雕塑系的人做人體翻膜都會做陰部翻模，只是不會公開講。
做陰部翻模就像生小孩，不能來月經，陰毛要剃乾淨，陰部不能有傷口。藝術家會在妳陰部塗上一層凡士林，然後抹上石膏，幾分鐘後拆下來。脫模過程像生小孩，會痛；接著就會看到自己陰部的形狀跟紋路。翻模後，大家會互相看模型，每個女生的陰部都長的不同。
Ｑ：先生贊成妳做這些嗎？
A：不支持也不反對。我剛結婚，曾跟我先生說，如果不放心我做人體模特兒，可以跟在我身邊保護我，直到放心，但先生也沒跟我一起去工作過。做陰部翻模，他只提醒我要注意安全。
當我有陰部模型，我娘家親人很訝異，「怎會有這種東西？為什麼要給人家看？做這要幹嘛？」等到我把模型重新設計成作品，拿去公開展覽後，他們就不敢說什麼了，因為已是藝術品。能夠表達自己，我很有成就感。我後來很積極推廣做陰部翻模，是覺得每個女人的陰部獨一無二，女人都該認識她。很多女人花幾萬塊買名牌，不如花幾千塊做陰部翻模，親近自己的身體不是更有意義？像我發email希望女性來做陰部翻模，有女性藝術家回信：「請妳別再寄了，我不喜歡，我不想看到這種內容！」我很驚訝她還是從事藝術工作的，後來就不寄了。
我常覺得台灣社會敢說不敢做，不敢用真的陰部去表現藝術，我曾寫信給某個主張陰道解放的婦女團體，說願意借我的模型給她們，讓演出更具震撼力，但她們都沒回我。我知道有些女性很排斥看到自己的陰部，連上內診台也恐懼，要她們張開雙腿給藝術家翻膜，更困難。可是女人妳到底在怕什麼？我想是陰部可以聯想女人很多不同的故事跟內在心情，性侵、生孩子、婚姻暴力，也許她們有不愉快的經驗。
我想為女人發聲，陰部翻模是在面對自己的恐懼，也是一種藝術治療。今天如果沒人打開這個門，大家會怕，就像當初人體模特兒是林絲緞打開這個門，後面就有人做了。一旦今天有人敢做陰部翻模，接著可能就會越來越多人去做，我就是想去開這扇門。陰部很美很獨特，我的陰部也因翻膜藝術，可以代代永流傳。
記者陳玉梅採訪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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