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諒媽媽的功課
- 2003-10-06 00:00 作者:陳怡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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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陳怡君台北報導】遭受性侵害的兒童被剝奪了孩子對成人的安全感;而小時候有亂倫經驗的女性,承受的則是家庭中基礎關係的天崩地裂,與長大後人際相處的不信任感,這樣的孩子長大後,會用什麼樣的角度看待應該出面保護她、卻意外缺席的媽媽?上週五勵馨基金會舉辦「童年期性創傷/倖存婦女復原歷程研討會」,景文技術學院講師管貴真發表「母女關係中的結與解──兒童時期遭遇亂倫經驗的成年女性談影響母女關係變化的重要因素」,研究中訪談了4位童年遭受親人性侵害的成年女性,探討了她們不同歷程中「母女關係」的變化,與對「母親」混雜了指責、渴望母愛、疏離等等愛恨交織的情感。研究顯示,受害女性與母親的關係較不親近,也更常受到身體上的懲罰,她們對母女相處的經驗、自我形象與自己出生的家庭,都有相當多的負面觀點。學者引用國外文獻表示,創傷事件發生在童年期,受害者與加害者在權力上並不平等,受虐過程中,受害者經歷了極大的恐懼與混淆,自然會呼叫媽媽或上帝,當這個呼叫沒有回應時,基本的信任感便會粉碎,孩子會感到完全被遺棄與全然的孤獨,此後,疏離和失聯感會在所有的關係中徘徊不去,從最親密的家庭連結到最抽象的社會、宗教歸屬。當然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會怪罪於自己的非施虐母親。對飽受童年性侵害陰影的成年女性來說,當自己鼓起勇氣,向媽媽說出童年遭受性侵犯的真相時,母親支持的程度是最重要的。有受訪者表示,她當年隱隱約約覺得媽媽知道自己的遭遇,但是也不確定,她希望說出來,讓母親更了解自己當年「怪怪」的行為;亂倫經驗這個「結」如果不「解開」,母女之間永遠有一層難以說破的隔膜。管貴真表示,許多女性揭露亂倫經驗,主要是期望能夠獲得母親的支持,但是母親的後續反應,例如希望不再談亂倫經驗、不再向其他家人揭露,或是給予負面回應等,對當事人都是非預期的「二度傷害」。但是受害者也能體會到,自己的母親受限於所處的教育與社會環境,她們沒有能力處理親人、甚至是伴侶對孩子的侵犯,她們是「非不為也是不能也」,這樣的想法讓受害者更接納母親,也與母親有更健康的連結。勵馨基金會帶領的「童年期性受虐成年女性」治療團體發現,遭遇性侵害的倖存者成為母親後,往往承受雙重的壓力,她們會害怕孩子遭遇到自己類似的命運,反而會想盡辦法保護孩子,也會出現保護過度、孩子到了高中還要接送上下學的情形,不敢讓孩子離開自己的視線。害怕生出女兒也是許多人的心結;她們對於自己能不能成為一個「好母親」也有很深的焦慮,許多受害女性來自於有問題的家庭,從小沒有受過正常的教養與父母足夠的愛,讓她們雖不想重蹈父母覆轍,但又沒有新經驗可以更新行為模式,又被迫處於和「媽媽同儕」相比較的壓力下。有位團體成員無奈的說:「因為我從小就自己照顧自己,所以我常把小孩丟給他自己,……可是我面對他們同學的媽媽或是我的同事,她們真的是那種超級無敵媽,真的做得好好喔!她們如果100分,那我就是零分,我覺得自己好像沒有能力面對這種落差。」輔仁大學社會系教授鄭玉英感嘆,許多遭遇性侵犯女性成長過程中角色顛倒,被迫扮演「父母小孩」,自己是未成年女孩時要照顧成年的媽媽,到了成年期,媽媽又老了,她們又要承擔成年女兒照顧父母的角色,如果再將撫育下一代的責任加進來,許多受害人根本沒有當過女兒──沒享受過被成年人疼愛的權力。過去父權唯大的社會中,女性沒有謀生能力,父親往往是家庭唯一的經濟支柱,發生父女亂倫性侵害的事件,有的母親被迫選擇視而不見,有的採取婉轉的保護措施(例如幫女兒房門加鎖),身為受害者的女兒往往出現羞恥、被母親背叛及憤怒的情緒。然而就像研究者指出的基本渴望,母女關係中不變的是「期望與母親親近」與「期望獲得母親的認可」。最後學者強調,透過諮商與治療團體正視受性侵害的創傷,是受害女性走出創傷圍成的重重迷宮,建立正向人際關係與自我關懷的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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